养老保险问题并不仅仅是一个社会保障问题，它与收入分配制度、产业政策等问题紧密相关。在目前应对经济危机的大背景下，很多政策性投融资措施若能与保险问题挂起钩来统筹考虑，可以取得更具实效的社会效益。本文拟从美国农民所享受的养老保险制度入手，分析其养老保险制度的特点、原因及发展动向，并在此基础上指出其对中国未来农民养老保险制度建设的借鉴意义。

探讨美国农民的养老保险制度必然要从美国的社会保障制度开始，而美国的社会保障支出依赖于政府征收的工薪税(Payroll Tax)。美国没有中国的户籍制度，美国农民与城镇居民一样，在统一的制度下享受社会保障(包括养老保险);但美国农业的特殊性，又使得美国农民不仅没有受到歧视性对待，反而获得了超优惠待遇(即大量的补贴和优惠政策)，尽管这些待遇并不直接与农民的养老保险制度相联，却导致了美国农民的养老保险状况呈现其独有的特色。本文拟就此进行分析，以期对构建中国农民的养老保险制度以借鉴。

一、美国农民参与的养老保险制度

美国农民与城镇居民一样，也通过不同的渠道参与到三大养老保险制度中：一是社会养老制度，农民或作为雇员、或作为自我雇佣者，通过交纳社会保障税参与到社会养老体系中;二是雇主(或雇主)提供的私营退休养老保险，最著名的即401K计划;三是个人退休储蓄计划，如个人退休帐户(IRA)等。

(一)第一支柱:社会养老保险

社会养老保险制度由国会立法，强制执行，其主要目的是对因为退休、残病或死亡等原因，雇员及其家属的收入减少，由社会给以该雇员部分经济补偿。社会养老保险覆盖了美国约96%的劳动人口，农民当然也包含其中。作为雇员的农民若收入不超过一定限额，其收入的12.4%是以工薪税的形式交入社会保障体系中去的，雇员和雇主各6.2%。另外还有1.45%由雇员和雇主交入Medicare(即住院保险)系统。作为自我雇佣者的农民要交纳自我雇佣税。自我雇佣税本质上等同于雇员交纳、雇主配套交纳的社会保障和Medicare税。自我雇佣税税率为15.3%，包括两个部分：社会保障部分(包括养老、遗属抚恤和伤残保险)12.4%，Medicare(即住院保险)部分2.9%。

一般情况下，年龄在62岁以上、通过就业缴纳社会保障税至少10年以上的雇员都有资格领取法定养老保险，领取数额取决于所获得的资格分数量。一个资格分对应于一定的年收入，标准主要根据当年的全国平均劳动收入确定并随平均收入的提高而调整。领取全额保险金要求获得40个资格分。如果开始领取法定养老保险时的资格分不足40分，领取的保险金将按比例减少。 在具备领取全额法定养老保险金资格后，雇员领取的基本保险金额根据指数化的雇员平均收入累积计算所得。这种计算方法反映了社会保障的收入调节功能，原收入越高，领取的退休保险金占原收入比例越低。相反，原来的收入水平越低，领取的退休保险金占原收入比例越高。

(二)第二支柱:私营退休养老保险

这类养老保险是由雇主设立的，雇主定期向该计划交纳资金，农民雇员在退休后每月可按其帐户的积累额或雇主事先规定的支付额领取养老金。雇主和个人每月向养老金计划供款，而养老金管理机构通过投资行为对养老金进行保值增值，它没有固定利率，投保人的未来收益取决于保险公司的投资收益。这类养老金的建立基本上是雇主自愿的，不具有强制性。

按积累与支付方式区分，私营退休养老计划可分为给付固定型和缴费固定型两大类。给付固定型计划是事先确定雇员退休后每月可享受的退休金，再根据保险基金的运营状况、职工年龄、服务年限等因素，逐年计算雇主的缴费额。缴费固定型计划则不同，私营雇主和雇员按规定比例出资，计入个人帐户，其中私营雇主缴费固定，但必须提供一系列的投资选择供雇员投资参考;雇员自行决策投资的对象，自己承担风险，养老金给付取决于雇员自己缴费的数量和投资收益的高低。

在缴费固定型计划中，最著名的是由雇主设立的401K计划。401K计划的发展不仅成就了美国经济金融帝国地位，而且成为美国精神和美国文化的重要代表。在该计划中，雇员可以享受税收优惠。投入资金可以退体后纳税，不计入当年的纳税范围，而是作为提取时的当年税收征税。缴费灵活性大，容易满足不同层次雇员的需要。该计划提供包括储蓄、债券、股票、基金等多种投资方式，从实质上来讲，兼具保险保障与投资理财双重功能。当然，既然做投资就存在风险，在美国安然破产事件中就致使许多员工多年积累的401K计划付诸东流。

(三)第三支柱:个人养老保险

美国农民家庭还可以选择参与到个人养老保险制度中，这包括两类帐户：

(1)普通个人退休帐户

普通个人退休帐户是可以享受延后纳税优惠的个人退休储蓄计划。任何人都可以建立普通个人退休帐户，“每人每年投入的数额没有最低限制或其他要求”，但有最高限制。存入个人退休帐户的收入是否享受延后纳税。取决于所有者的收入税申报身份、扣除各种免税部分后的调整收入和参加具有税收优惠性质的退休金计划的情况。

(2)个人退休特别帐户

个人退休特别帐户是一种较新的个人退休储蓄帐户，该帐户中的存款不享受延后纳税，但持有个人退休特别帐户满5年和年龄超过59.5岁时，通过个人退休特别帐户获得的收入可免交个人所得税。建立个人退休特别帐户有一定的资格限制：个人申报所得税、调整收入在95，000美元以下和夫妻联合申报所得税、调整收入在150，000美元以下者可以建立个人退休特别帐户。

二、美国农民社会保障的状况：因收入不同而各异

如前所述，美国的社会保障通过雇主及其雇员、以及自我雇佣者交纳的工薪税提供资金。由于农民常常通过各类涉农和非涉农活动获取收入，他们所参与的社会保障也各不相同。

(一)农民从各种来源获得收入

美国的农民既从农业来源获得收入，也从非农业来源获得收入，且后者的比重很大。非农业收入占了美国农民家庭总收入的90%，这包括来自非农业经营的收入、工资和薪金、利息和红利及其他来源(诸如退休金、养老金、军队退休金、失业金、社会保障金、退伍军人救济金和其他公共退休和公共救助计划，以及来自非农资产的租金收入)。2003年，农业家庭的平均收入为66000美元，超过了非农业家庭的平均收入(59100美元)。

在美国全部农业家庭中，以年龄在55-64岁经营主为首的家庭收入最高(76500美元)。以年龄在65岁或以上的经营主为首的家庭收入中有18400美元，或大约38%的家庭总收入来自伤残保险、社会保障金和其他收入来源(诸如军队退休金、退伍军人救济金和其他公共退休及公共救助计划)。而就全美来说，以年龄在65岁或以上者为首的家庭收入中超过60%(2003年为30400美元)来自上述来源。可见，与美国平均水平相比，美国的农民在退休后对社会养老保险制度的依赖程度较低。

(二)收入和财富因年龄和农场类型不同而各异

美国农业家庭收入来源的构成因农场类型不同而各异。农村地区的住户型农场(其经营主报告为已经退休，或有农业以外的主要职业且总农业销售额低于100000美元)和中间型农场(经营主报告农场是其主要职业，且总农业销售额低于250000美元)比商业型农场(家庭运营的农场，总农业销售额高于250000美元)更多的依赖于非农业收入。另一方面，商业型农场经营主家庭的收入绝大部分(80%或者更高)来自于农场。商业型农场家庭侧重于经营大农场，生产属于政府计划范围的农产品(如小麦、棉花、玉米、大豆)，这样他们获得的政府农产品计划支付的份额也更大。

家庭财富可以通过储蓄、遗产或家庭资产的升值获得。美国农场家庭的净值是以其农场和非农场资产(减负债)的价值衡量的。农业家庭资产主要是农场房地产(占77%)，其他实物资产(例如非农场经营投资、非农场房地产、非农场住房、旅行汽车)占了非农场资产的最大份额(33%)。随着经营主年龄的增长，农场的净值侧重于增长。例如，经营主在35岁以下的农场资产净值为251800美元，经营主年龄在65岁及以上的农场资产净值就增加到580000美元。类似的，非农场资产净值也随经营主年龄的增长而提高，但仅截止到64岁的年龄。之后，净值会下降，因为农场家庭的流动资产要去支持老年人(65岁及以上)的消费。

(三)美国农民参加的社会保障各不相同

目前，收入在9万美元以下的农民雇员，其收入的12.4%是以工薪税的形式交入社会保障体系中去的，雇员和雇主各6.2%。另外还有1.45%由雇员和雇主交入Medicare(即住院保险)系统。1999年，美国农场经营主家庭就其工资和薪金支付了大约100亿美元的社会保障税(包括雇主和雇员双方)，这其中主要是非涉农就业。

与其他自我雇佣者一样，美国农民也要交纳自我雇佣税。自我雇佣税本质上等同于雇员交纳、雇主配套交纳的社会保障和Medicare税。自我雇佣税税率为15.3%，包括两个部分：社会保障部分(包括养老、遗属抚恤和伤残保险)12.4%，Medicare(即住院保险)部分2.9%。1999年美国农民就其农业和非农业自我雇佣就业交纳了大约20亿美元的自我雇佣税。

在美国，农民对社会保障的参与也因农场类型的不同而各异。例如，农村地区的住户农场家庭基本通过其非农业就业和非农业雇主所有权参与到社会保障体系之中。由于许多这样的农场家庭都报告其农场损失，他们几乎或完全不就其农场收入交纳自我雇佣税。另一方面，中间型或商业型农场经营者就不大通过非农业工作参与到社会保障项目中，而是通过就其农场收入交纳自我雇佣税来参与到社会保障体系中。

三、寻找原因：美国农业的特殊性

美国是农业生产大国，其农业所具有的特殊性使得美国农民不仅没有受到歧视性对待，反而获得了超优惠待遇(即大量的补贴和优惠政策)，尽管这些待遇并不直接与农民的养老保险制度相联，却导致了美国农民的养老保险状况呈现独有的特色。

(一)农业属于高风险行业

天气、病虫害、化肥和农药价格、油价、市场需求等因素都会影响收成。大部分美国农民都欠了银行一大笔贷款，所以有句话在美国农民中很流行：“在美国务农就像赌博，也许到拉斯维加斯赢钱的几率比种田还大!”农民通常会买名目繁多的保险，如农业总收入保险(只保总收入的75%)、房屋保险、人寿保险、健康保险、事故保险和牲畜保险等。美国农村保险体系覆盖范围广，保障水平高。

据统计，美国目前农作物可保品种已达100余个。在全美200万农户中，有近150万户投保了农业险。

(二)美国农业是一个受到高度重视和保护的传统行业

与其他行业如工业、服务业相比，农民所交纳的税明显要少，额度相对较低，也没有专门针对农民的税种。除了税收优惠，联邦政府还直接对农业进行补贴。2002年布什政府颁布的新农业法规定，在今后10年里，政府对农业的各种补贴和财政支持达到1900亿美元，平均每年投入190亿美元，正好低于世界贸易组织规定的每年农业补贴不得高于191亿美元的上限。美国农业补贴的集中度很高，90%以上的农业补贴集中在大约20种农作物中的5种：小麦、大豆、玉米、大麦、棉花，这有利于提高大宗农产品的市场竞争力。

(三)美国农场的高科技无处不在

仅占全国人口1.8%的美国农民，不仅养活了近3亿美国人，而且还使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农产品出口国。2001年美国农产品出口高达535亿美元。如果离开了高科技，这样的农业奇迹根本就不可能!美国农业机械化普及程度高，联合收割机、四轮驱动拖拉机、风钻机、农用轨道拖车、捆草机、播种机等等。实际上，已经有20%的美国农场开始用直升机进行耕作管理，很多美国中等规模的农场和几乎所有大型农场都已经安装了GPS定位系统。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农业机械每个都有特定用途，正是它们把农民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脱出来。美国农业以市场为导向，农民根据市场信息独立做出生产和销售决策。美国农业的信息化程度已经高于工业，上网、读报已成为美国农民生活的一部分。离开了准确、及时、权威的市场信息，美国农业将无所适从。

(四)积极开展农业保险，为农业发展保驾护航

美国是世界上开展农业保险最早、历史最长、最成功的国家。从上个世纪20年代开始(1922年美国在财政部设立了农业灾害保险部)经过几十年的发展，美国逐步形成了目前的政府宏观调控、立法管理、财税补贴、由私营保险公司经营的市场化运作模式。主要险种有多种风险农作物保险、团体风险保险、收入保险和冰雹险。有效的农业保险在稳定农业经济、确保国家粮食安全、转移农业风险、维护农民利益方面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美国农业保险能得以稳步发展，首先是美国政府制定了专门法律。早在1938年，美国就颁布了《联邦农作物保险法》，对开展农作物保险的目的、农作物保险的性质、开展办法、经办机构等都做了规定，为农作物保险业务的开展提供了法律依据。第二是经济支持:A、国家提供保费补贴。巨灾保险补贴全部保费，多种风险农作物保险、收入保险等保费补贴率约为40%。B、业务费用补贴。C、免税。农作物保险法明确规定各级政府对农作物保险免征一切税赋。D、联邦政府鼓励各州政府向农作物保险提供补贴，以进一步减轻农民的保费负担，提高农作物保险的吸引力。

目前美国的农业保险实行的是政府出政策、私营保险公司办理的办法。政府完全退出了农作物保险的直接业务，将直接业务全部交给了私营公司经营或代理。

四、美国农户为退休而储蓄和投资

超过50%的农业家庭通过把其当期收入不用于消费，而是用于储蓄和其他投资机会，包括农场及农场之外的各类机会。此外，2003年57%的农业家庭报告说，他们正为长期目标而储蓄，这些目标诸如退休、教育或金融市场投资。这样的储蓄也可以被用于未来的应急之需，例如农场经营中的资金短缺，或意料之外的医疗支出。

农业家庭，像非农业家庭一样，也有不同的金融组合，包括不作为农场经营组成部分的资产。四分之一的非农业资产是退休储蓄帐户。现金、支票、货币市场帐户、债券和证券存款加起来不足非农业资产的四分之一。股票和共同基金也构成了一个四分之一。其余的非农业资产包括农场以外的房地产和雇主，非农住宅、旅游汽车和其他资产。

美国家庭的退休储蓄既包括雇主资助的退休计划，也包括个人退休储蓄计划，如IRA、401(K)和Keogh帐户。只有40%的美国农业家庭参与到某类退休帐户之中，而全美家庭的平均参与程度是60%。商业性农场经营者不大可能拥有雇主资助的年金，而更可能从农场资产中获得其退休收入的更大份额。

退休或即将退休的农场经营主占了美国农场主要经营主的四分之一以上。他们的后续决策和退休计划对农业社区和农业未来的结构非常重要。家庭农场的延续和家庭农业部门高度取决于农场经营主退休后成功的代际间转移。代际间的继承对那些计划在五年内退休的农民而言尤其相关。那些计划从农业中退休的经营主的平均年龄在62岁。

在打算从农场退休的计划中，农场家庭必须考虑农场的未来。税法鼓励年老的农民继续持有土地并把它们出租以获取退休收入。尽管与农场土地升值相关的资本利得税率较低，避免在死亡支前交纳资本利得税的考虑仍然鼓励着农场土地所有者持有土地。近来，联邦房地产税政策发生变化，允许死亡时的财产转移免征房地产税，这进一步强化了这种动机。在计划于五年内从农场退休的农场经营主中，大约五分之一报告说他们打算出租农场，另有五分之一计划出售农场。其他经营者打算把经营给他人，或把其土地移做他用。

五、对中国构建农民养老保险制度的借鉴意义

由于历史和体制上的差异，中国农民的养老保险制度问题不可能直接与美国农民相比。但在分析美国农民养老保险制度的过程中，我们也获得了一些启示，希望对未来中国农民养老保险制度的建设以借鉴。

(一)建立全国通用的、最基本的养老保险制度

让农民享受与城镇职工同等的养老保险待遇既是广大农民的迫切愿望和合理要求，也是政府义不容辞的责任，这就需要将基本社会养老保险延伸到农村，建立全国通用的、最基本的养老保险制度，逐步消除城乡二元社会养老保险的体系结构，实行城乡统一的社会保障计划。

(二)把农民养老保险制度的建立与其他相关改革相挂钩

从美国农民所享受的养老保险制度看，养老保险问题并不仅仅是一个社会保障问题，它与一国的收入分配制度、产业政策等问题紧密相关。在目前应对经济危机的大背景下，我国很多政策性投融资措施若能与农民养老保险制度的建立挂起钩来统筹考虑，可以取得更具实效的社会效益。一方面，财政性资金可以通过补贴、费用分担的形式缓解农民加入养老保险制度时的支出压力;另一方面，养老保险制度建立后保费的保值增值，也可以通过财政性投融资体系进行运营。

(三)农民土地使用权的长期化及土地换保险的可行性

美国农民拥有自己土地的所有权，我国虽不能做到土地私有，但可以明确农民土地使用权的长期化，使农民真正感受到政策的可靠与持久。对于土地换保险，中央尚未制定统一政策，但各地，尤其是经济较发达地区迫于现实需要，都已探索了多种社会保障的安置方式，在实践中也出现许多不同的实施方式，归纳起来主要有两种――政府主导型和商业型模式，对这些实践应抓紧总结，并使其规范化、制度化。

(四)居民收入信息的掌握与使用：社会保障号

全国统一基本养老保险制度实施的一个前提是全国范围的个体纳税人单一身份号码登记系统。根本上讲，个人劳动补偿(薪水，工资，酬金)和收入(红利和利息)的每一个付款人必须从收款人那里获得其纳税人的身份证号码(在美国这被称作“社会保障号”)。我国全国性个人身份号码登记制度已经实施了多年，但很多事情并没有完全落实“实名制”。每个纳税人只能有一个身份号码，一个身份号码只能由一个纳税人使用。这看似简单，但仍有待进一步严格。